愁滋味

人離開家鄉，移居國外。生活在外國人的地方，不單要適應環境、氣候的轉變，還要接受語言、文化等等的挑戰。如人飲水，冷暖自知，只有親身體驗了移民生活的人，才會明白箇中的滋味。對於適應了移民生活的叮噹來說，她可斗膽地形容移民是一個非常重大的人生決定，因著這個決定，她的故事也徹頭徹尾地改寫了。

近日與朋友電話聊天，聞得一些朋友仕途光明，又是升職又是加薪。叮噹替朋友高興之餘，但又添了一點點酸酸的味道。放下電話，她試著閱讀自己的情緒，是什麽原因帶來這種苦中帶酸的味道呢？從前在香江的生活點滴不期然又滿載心頭。叮噹沒有忘記孩子們的笑臉，大家團團圍坐在她膝前唱歌和遊戲。她又想起昔日與老師同工們在教員休息室互訴心事，又或嬉戲玩樂的片段，還有家人、親朋友好共聚分享的日子都令人十分懷念。

 

移民以後，由於沒有本地的工作經驗，因此叮噹未能如願，覓得一官半職，結果只能留在家裏，由一位老師轉職成為家庭主婦，不用出外工作了。有些時候，叮噹會自嘲如今天天清洗碗碟的次數還比從前批改學生的作業為多（雖然我家有自動清洗碗碟機，但我還是喜歡自己清洗碗碟）。其實家庭主婦的工作比教學的工作更為刻板，來來去去的不外是清潔的功夫。今天清洗衣服，明天抹塵掃地、後天清潔浴室，如是者一週復一週的重覆又重覆著，試問少一點毅力和耐性，怎能每天堅持完成相同的工作呢？雖然叮噹深深明白室雅明淨是家庭主婦的責任，可是不愛做家務的她，確實在這個全職主婦的崗位上掙扎良久，如今勉勉強強的總算習慣了重覆不斷的家務工作。

主婦除了主力家居清潔外，還有煮食的職務。叮噹婚前曾向大熊說明她不會燒菜又不愛做家務，當年大熊暗地裏搖頭自嘆倒霉碰上女子如此，坦言婚後都不會對妻子寄予厚望。不過自從叮噹當上別人的妻子以後，閒在家裏，沒有工作，便開始學習入廚煮食。日子久了，熟能生巧，叮噹慢慢地累積了一些烹飪經驗，一般簡易輕巧的菜式不再難倒她了。至於唯一的食客大熊因為沒有吃過多少美味的唐餐，故此對於妻子的九流菜式也常常讚好，這算是叮噹當上主婦後的最大安慰了。

 

人生的路，看似選擇不多，人走在其上，看似舉步維艱，十分無奈。其實人生的每一步都是自己選擇的路，旅途上想要看見怎樣的風光亦由自己挑選。只是每當人踏在十字路口的時候，我們難免會迷惘不安，又或是因眷戀從前的風光綺麗，害怕因失去而帶來痛苦，於是抉擇便變得可怕起來，甚至成為迫不得已的決定。

叮噹從自己移民國外的決定，獲得一個小小的啓示。原來生命裡大大小小的抉擇，從來都不能被判斷為好還是壞的決定。倘若有人硬要界定它的好與壞，亦需要在比較下才能得出結論，可是我們無法同步奔走兩條不同的人生路，因此抉擇以後，人所走的路，看見的景色已經不再一樣，我們將永遠無法比較兩個不同的抉擇。

或許有人決定再次跑回昔日的路，不過昔日路上的風光，亦可能因時際遇，跟從前的不再一樣了。所以人無論做了怎樣的決定，路上的風光縱使與從前不儘相同，但只管頭也不回，繼續前行，因為風光如畫在險峰，不花點心力登上山路，怎會看見美麗的景色呢？

 

宋代詩人辛棄疾有一首詩詞是叮噹非常喜愛的，它道盡了她的情懷心思。年輕的時候，我們喜歡被擁戴，我們喜歡被愛護，如今識盡了，叮噹只會淡淡的說道，這個秋天真美麗啊！

 

「醜奴兒」    辛棄疾

少年不識愁滋味，
愛上層樓，愛上層樓。
為賦新詞強說愁。

而今識盡愁滋味，
欲說還休，欲說還休。
卻道天涼好個秋。